1992年,在河南省虞城縣孫樓村小學任教了15年的孫存良,因為違反計劃生育政策被學校開除。
而就在他轉身離開學校的第一時間,一位名叫南紀成的男子卻頂替了他的教師編制。
后面的22年,孫存良應該享受到的一切待遇,盡數被南紀成占去。
一個偶然的機會,孫存良了解到了事情的真相,也開始了他長達幾十年的維權之路。
因超生被取消教師編制
2000年,來自虞城縣孫樓村小學的孫艷收,驚訝地發現學校公示欄上出現了一位與自己父親名字相同的老師,上面的照片卻是別人。
回到家里之后,孫艷收第一時間將這件事情告訴了自己的父親孫存良。
已經離開教師崗位9年之久的孫存良,聽到這個消息的第一時間,眼睛立馬亮了起來。
當年孫存良十年寒窗苦讀,以絕對優異的成績完成了高中學業。
正好趕上中國恢復高考的他,原本準備繼續進入大學深造,可當時孫樓村因為太過貧窮,小學學校遲遲招不到老師。
于是校長便找上門來,請求孫存良留在當地,留在這所曾經培養了他的母校。
看著校長充滿希冀的神情,想到孩子們一雙雙求知若渴的眼神,孫存良無論如何也無法將“拒絕”二字說出口。
就這樣,孫存良放棄了大好前途,留在了孫樓村小學。
在小學任教的這些年,孫存良名義上是語文老師,但數學、體育、美術,這些課程全都由他教授。
剛開始的那段時間,孫存良對這些孩子們傾注了所有的心血,同時也受到了所有家長和師生的尊敬。
不久后孫存良在家人的介紹下,與當地的一位姑娘組成了家庭,兩人婚后很幸福,接連生下了3個孩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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事業的成功,家庭的幸福,這讓壯志未酬的孫存良感覺到了些許的寬慰。
然而沒過多久,孫存良的妻子再一次懷孕了,這次他們趕上了國家的計劃生育政策,孫存良因此受到了處罰。
他本以為最多也就是扣工資、記過處分,沒想到校長卻告訴他:“你的教師編制被取消了,學校也沒辦法留你。”
這個消息猶如晴天霹靂,讓孫存良久久無法緩過神來。
被開除后的很長一段時間,孫存良經常三天兩頭找校長求情,但無一例外都無功而返。
校長表示當下政策查得很嚴,沒有辦法對其進行寬大處理。
而隨著一次次的失敗,孫存良幾乎已經放棄了重返校園的念頭。
直到兒子告訴他,自己的名字出現在了學校的公告欄,這是不是意味著事情有了轉機?
懷揣著這樣美好的希望,孫存良先是找到了當年關系比較好的一位老師,向他打聽情況。
然而從同事口中得到的消息,讓孫存良火冒三丈。
發現自己的身份和編制被頂替
孫存良見到人之后,先是試探著問了問:“咱們學校里是不是有一位跟我名字一樣的老師?”
聽完這話,老師的臉色明顯有些不自然,像是猜到了什么。
看著一臉急切的孫存良,老師環顧四周之后悄悄地附在孫存良的耳邊說道:
“孫老師,學校里從始至終只有一個孫存良,學校里的那個‘孫存良’一直在頂替你的名字和編制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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聽完這話孫存良呆若木雞,這下子他終于想通了,當年自己被開除時一直沒有官方的文件證明,只是校長口頭傳達了開除的處罰。
孫存良當時對此事也有疑問,但是畢竟自己真的違反了規定,且對于校長他是無比信任,也就坦然接受了命運。
沒想到這中間原來真的有貓膩,孫存良還想再接著追問下去,但是這名老師明顯是不敢再透露太多,借口有事慌忙離開了。
回去之后,孫存良越想這件事就越生氣,自己當年違反政策不假,但是并沒有嚴重到教師編制被取消的地步。
自己所熱愛,并且賴以為生的工作,就這么被人鉆了空子。
回想起自己這些年遭受的經濟上的壓力和工作上經歷的苦難,孫存良就氣不打一處來,他發誓要為自己討回公道。
不久后孫存良收到消息,因為教育改革,教師的工資由原先的地方學校分發,改為了教育局統一發放。
各地所有學校的老師都必須到縣里的教育局填寫表格,才能正常領取后續的工資。
孫存良想到:如果自己先一步到教育局填寫了表格,是不是就可以把自己的編制搶回來?
想到這里,他便托人從學校里帶出了一張表格,準備第二天一早就趕往教育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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然而可能是近段時間孫存良來學校太過頻繁,他的動向被人察覺到了。
第二天早上,孫存良剛出門就被一個人攔住了,此人正是他的發小,現在正在鎮政府當會計的孫衛星。
孫衛星把孫存良帶到家里,直截了當的說道:“存良,你不能去教育局交表格。我估計你應該也猜到了,有人頂替了你的編制,那個人是南紀成。”
當年南紀成考取教師編制失敗,恰逢此時孫存良違反政策,遭到了政府的處罰。
心懷鬼胎的南紀成便動了歪腦筋,他找來在政府工作的姐夫孫衛星,跟他密謀了這件頂替孫存良編制的事情。
一邊是自己的發小,另一邊是自己的小舅子,在家人的壓力之下,孫衛星只能買通孫樓村小學的校長,讓他轉告孫存良已經被開除的假消息。
等到他離開學校,再讓南紀成頂替孫存良的名字和編制,留在學校教書。
學校里的老師對此也并不知情,偶爾看到南紀成在利用孫存良的名字領取工資。
即使能夠聯想到什么內情,在校長的威壓之下也不敢亂說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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倘若不是孫艷收發現孫存良的名字出現在學校的公告欄上,這個秘密可能一輩子也不會公之于眾。
聽完孫衛星的話,孫存良勃然大怒,指著孫衛星的鼻子罵道:
“超生是我的問題,我可以接受處罰!就算真的被開除了編制我也認!但是你們憑什么占用我的身份?你知道被開除之后,我們一家這些年是怎么過來的嗎?!”
畢竟是跟自己一起長大的好朋友,孫衛星也不想把事情做絕,但另一邊又是自己的小舅子,他只能想辦法把事情壓下來。
于是他從包里掏出了5000元,對孫存良說道:“這筆錢算是對你的補償,只要你點頭同意不去交表格,這些錢就是你的了。”
孫衛星說完便轉身離開了。望著桌子上厚厚的一沓人民幣,孫存良陷入了沉思,如果收下了這筆錢,就表明自己對這件事認栽了。
自己當初寒窗苦讀的十年、為村子里的孩子們兢兢業業付出的九年,都將會煙消云散,自己更是會成為一個笑話。
可如果不收這筆錢,自己現在又能夠做什么呢?他知道孫衛星不光本人在鎮子里位高權重,縣里也有靠山,自己真的能夠討回公道嗎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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長達21年的維權之路
孫存良一夜未眠,他知道這件事已經成了一根刺,深深地扎在自己心里。
如果不能給自己討回公道,他這輩子都別想再睡一個安穩覺。
第二天一早,他就把錢還給了孫衛星,緊接著便出發前往縣教育局去了。
他順利地把表格交給了教育局的工作人員,但也僅限于此,一回頭的功夫,他的表格就被人擱置了起來。
孫衛星早就預料到孫存良可能不會善罷甘休,早早地就先知會了縣里的領導,讓他們扣下孫存良的表格。
第一次維權失敗,孫存良并沒有就此放棄,他很快來到了虞城縣紀檢委,實名舉報孫衛星和南紀成暗箱操作,占用自己身份和編制的事情。
然而這一次的舉報再一次石沉大海,孫存良沒有收到一點回信,與此同時孫存良的心也逐漸沉入了谷底。
迫于生活的壓力,孫存良只能暫時將這件事情擱置,繼續外出務工。
不過每次孫存良打工回到家里,都會重新起草一份舉報書,提交到虞城縣的各個政府部門。
希望自己的聲音能夠被聽見,他不相信孫衛星可以做到一手遮天。
這樣的情況持續了9年時間,隨著孫存良不斷反應、舉報此事,鎮子上的居民也逐漸開始聽到這件事的風聲。
雖然這件事情最終還沒有被證實,南紀成能夠清楚地感覺到,周圍人看待自己的眼光正在發生著微妙的變化。
南紀成意識到這件事情不能再這樣發酵下去,就想了一個非常陰損的招數。
這天孫存良的家門口來了一個六旬老漢,老漢敲開門之后二話不說,直接一桶紅油漆潑到了孫存良家的大門上和院子里。
緊接著就躺在孫存良家門口撒潑打滾、又喊又罵,引得村子里不少人都過來看笑話。
這個人正是南紀成的父親,此行前來就是要攪得孫家人不得安寧,想要以此威脅孫存良。
見孫存良始終不露面,這老漢臨走之前還放出狠話,說要趁哪天不注意,將孫家的孩子拐走。
孫存良家中尚有一家老小,他非常擔心南紀成跟他的父親鋌而走險,真的對自己的家人不利。
再三考慮之下便帶著一家人搬到了妹妹家里暫時居住。
南紀成聽到消息后,知道家人是孫存良的軟肋,便再次委托孫衛星上門。
表示只要孫存良放棄上訴,他愿意以每個月350元的補償金來補償孫存良一家,并且保證不會再去找孫家人的事。
走投無路的孫存良,眼見上訴一直看不到希望,索性也就答應了南紀成的條件。
最終為了家人的安全,孫存良不得不放棄了自己的維權之路,直到南紀成臨近退休。
2017年,遠沒有達到退休年齡的南紀成,通過關系順利地拿到了退休審批。
只差拿著身份證到教育局辦理一下退休手續,他就可以回家頤養天年,心安理得地拿到原本應屬于孫存良的退休金。
這一天,南紀成再一次通過孫衛星找到了孫存良,表示想要借用他的身份證一用。
在孫存良的追問下,孫衛星也沒有絲毫掩飾,直接將南紀成的目的說了出來。
聽到消息的孫存良,直接嚴詞拒絕了孫衛星的請求。
不管是出于個人還是集體角度考慮,孫存良都不想看到南紀成再通過歪門邪道攫取集體的財富。
最后孫衛星好說歹說,也沒能拿到孫存良的身份證。不過沒有孫存良的身份證,孫衛星也還是把這件事情辦成了。
退休之后的南紀成更加的囂張跋扈,直接斷掉了給孫存良的補償金,這下子孫存良徹底怒了。
南紀成勾結孫衛星,不僅害自己丟了工作,現在連自己原本應得的退休金也被他拿了去,之前說好的補償現在也開始出爾反爾。
一怒之下,孫存良決定將這件事情徹底鬧開,他不信沒人治得了孫衛星和南紀成。
孫存良這一次打算直接將這件事告訴媒體,借用公眾的壓力迫使當地政府關注這件事情。
隨著孫存良身份被頂替一事,不斷在社會上傳播、發酵,虞城縣紀委不得不介入調查。
由于證據確鑿,南紀成頂替孫存良的情況很快就被調查清楚。
緊接著,南紀成的教師資格和退休資格全部被取消,并對其處以1000元的罰款。
而對于孫存良,考慮到其本身存在超生的事實,并在了解到自己身份被頂替的情況下,與南紀成達成協議。
從行為上來說已經構成違法,綜合判定,不予追究孫存良的法律責任,但對其要求的退休補償金,也沒有給予批準。
面對這樣的判定結果,孫存良感到非常憋屈,一個占有了自己身份和編制的人,最后只得了一個1000元罰款的下場。
而自己受了幾十年的委屈,最后連一個道歉都沒有等來,這是他無法接受的。
以會出現如此不同平的判罰,孫存良的心里無比清楚原因何在。
接下來孫存良又走上了自己的維權之路,他開始通過信訪,向市里舉報南紀成、孫衛星二人,以及虞城縣紀委。
很快一篇《頂替老師身份,搶占他人退休金》的新聞迅速在網絡上傳播開來。
沒過多久,孫存良就接到了商丘市紀委的電話,市紀委表示,一定會對此事追查到底,還孫存良一個公道。
幾天后市紀委發布了一則對于南紀成、孫衛星等人涉嫌以權謀的通告,一干犯案人員均作出了相應的處罰,涉及到違法情況的人員,一律移交到法院進行審判。
而對于孫存良本人,在與市政府溝通后,提出了60萬元的賠償。維權的這些年,孫存良經歷了世態炎涼,看盡了人情冷暖。
已經花甲之年的他,對于所謂的真相、判罰、名譽,已經不再看重,他更關心的是自己和家人能夠得到多少實質性的補償。
最終政府同意了他提出的60萬補償金,2021年3月10日,孫存良拿到了蓋著政府公章的協議書和補償款。
看著銀行賬戶上的60萬元,孫存良絲毫開心不起來,為了等到這一天,他前后奔波忙碌了21年時間。
雖然最后犯錯之人都得到了應有的懲罰,自己也拿到了賠償,自己逝去的青春、熱愛的事業全都一去不復返了。
這60萬是他的青春夢想、尊嚴體面換回來的。
從另一個角度考量,孫存良花費21年時間為自己維權,是對權勢和壓迫的抗爭。
如果他的這段經歷,能夠在其他人遭遇不公平現象時,給予他們一絲鼓舞,孫存良的遭遇則會顯得更具意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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